叶落行舟

吴忧这个小少爷的身份并不顶得什么大事儿，该推销女儿的，照样推销；该用各种借口剐油水的，依旧剐油水；那些早打算以此为借口造反的人……也不会因为我平白多出这么大一个儿子，便打消了造反的念头。

就像是总有学生想去惹教导主任的女儿，带有“不试试怎么知道”的作死精神。

正放着暑假，吴忧跑去图书馆借书，结果一借就是三天没有踪影。

说起来，我并不担心他的安危——这可能不是寻常父母的心态，但是这年头打得过这小崽子的人真的不多了……要么，他临时约了哪位同学，跑出去玩儿了；还有一种可能便是，他在哪儿碰着了那些想造反的家伙，又想装傻卖萌跪求当人质了。

不过后者可能性比较大，毕竟这孩子对我，可以说是相当规矩，有事外出一般都会向我报备。

我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小孩。

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，距离我第一次见到吴忧已有几年之久，吴忧这小崽子也已经初中毕业。他长开了些，秀气得紧——老少通杀，就连哑姐见了他也大呼“漂亮”——对，不是“帅气”，也不是“可爱”，是“漂亮”，斯斯文文的漂亮。当然，前提是，忽视他那比成年人还彪悍的战斗力。

“喂？黎簇，”我拨通黎簇的电话，“今天查账，小忧不去——你那堂口抽得开吗？过去替一下位置。”

“嗯，怎么？”黎簇道，“我总觉得不会是单纯地让我去汲取经验吧——吴忧不是每次都跟着你么，这是出什么事儿了？”

“当然是汲取经验！”我笑道，“特别好玩儿——吴忧大暑假的去图书馆看书，结果一声招呼也没有，直接消失三天——他不会看书看三天吧？你猜今天查账，人能不能到齐？”

黎簇打计划完成后就留了下来，我丢给他一个堂口，他也混得还算个样子，只不过还是经验不足，很多时候还是挂靠在吴家。

吴忧刚来的时候，正是棋局的开端，还轮不到一个只有一点儿心机的小崽子上线冲锋。吴忧天真，但并不单纯，他思想足够阴暗缜密，而且鬼点子实在是太多了。八九岁年纪，那会儿还不算高的战斗力，加上长期潜伏，这种心思太容易被老狐狸看透了——如果当时他已经有现在这般年纪和能力的话，也许当初我就不用到处搜罗那些圈子外的小兔崽子了。

故而黎簇正式进入吴家的系统，才认识吴忧这么一号人，大呼我阴险，尽抓别的小孩儿往汪汪叫的老巢里捅，自己儿子倒是藏得很好——被我一句“你比他傻”给堵了回去。

然后过了几年，黎簇就悲哀地发现，吴忧练起来，真不是人能打得过的。

也许这就是犯罪界的天之骄子吧。

当日中午，吴家主堂口大厅。

我和黎簇前后走进大门，径直迈向上座。台下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安静下来，反倒愈发“自由”：在场的各盘口掌事们三三两两坐成几桌，除却边缘那桌较为安分年轻人外，众人都是各喝各的茶，各聊各的天。

那几个年轻人静静地坐着，在这片到处写满反诗的喧闹中显得格外突兀——这为数不多的人，是我所提上来的，竟然只占了那片喧闹的五分之一。

那片喧闹的来源——多半是三叔当家那会儿留下的老盘主，老早看我不顺眼，奈何都是老狐狸，又是表面上的自家人，内斗多少不方便。

“老大，这个……不对劲儿吧？”黎簇凑过来，低声道，“人很全……要是小忧不在他们那边，咱们就要考虑一下报案了吧？”

我：“你让我这个……去派出所找我儿子？”

黎簇一拍脑门儿：“也是。不过确实得找找，省得是什么连他都打不起的人——我是说，汪汪叫的余孽之类的。”

余孽……这词儿用在这里实在是令人无言以对。

我并非看不出来：一没瞎二没聋的，谁不知道这群人想搞一出鸿门宴？

我走到桌边，一拢衣袍坐下来，开始不紧不慢地沏茶。

查账的时候，我总是会穿一身唐袍，这已经成为吴家的一个特色了。

多年前三叔还在吴家，也爱穿一身唐袍来查账，如今，我也便将其当做“老子是黑社会老子走路带风”的buff来使用了。

先前，吴家被我一晾就是数年，事儿没管几天，此时还算是“新官”上任——说有诸多不服，也还正常。虽然我也没有带着他们亏钱，还算是有个样子，但是比起三叔来，我是这方面还有不足：看着我不顺眼的终究占了多数。

老人家带头不服，余下的人也自然跟着不服，即使有那么几股清流，嘴上也不得不跟着大部队走，私底下这言语可碎得很。

我笑意不改，端起茶杯，用杯盖滤去茶沫，手拖着小碟往嘴边送了送，抿上一口明前龙井——这样的一天早晚得来，且放着吴忧的问题不谈——单看这种成天造反的人搞出来的破事儿，早点解决少亏钱、少烦心，还能放下屠刀，赚钱成佛，岂不美哉？

“诸位爷，该交账了。”我放下茶杯，扬声道，“老规矩，逐本收集，交给吴……啊不，给你们黎小爷。”

黎簇蹭到我边上对我挤眉弄眼，还偷偷用口型比了个“黎小爷”，得意得不行。

我：“……”

然而，台上精彩纷呈，台下却无一人应声。

我笑意愈深，又将话重复了一遍。

那几个从头到尾一直安静着的年轻人纷纷向四周环顾了片刻，见那些老盘主不为所动之后，也有些犹豫。

我知道他们犹豫的原因：穿过那么一片正演着《鸿门宴》剧本的人，来表达自己的忠心，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。

——TBC——

不小心写多了，真不知道该在哪儿断章才好。不继续，有些少；继续，怕是要写到五千字一章，未免太过惊人。思来想去，左填右补的，啰啰嗦嗦塞进去一大堆，可算还凑了一个合乎我平均长度的字数……老张嘛……还没打算让他出来。得后面一点儿：按照本文设定的时间线，这会儿他还在青铜门里头呢xxx